【刀剑乱舞/三日鹤】直到死亡将我们结合

*依然是自娱自乐,非常ooc
*并没有帅气的鹤丸和帅气的爷爷。
*不知道是he还是be
*写得很垃圾,没表达出我想要的效果...
*梗取自恩田陆《生命的游行》其中的一篇。由于原文细节描写得很少,所以加了非常非常多的私设。
*建议搭配虫师的bgm食用((



春天快结束了。
鹤丸国永的家门上新长的青苔与草叶再一次被踩秃。穿着球鞋木屐高跟鞋的脚从这道门口踏入又走出,都是一样的来拜托他安抚亡灵。冬天对体弱的老人和病人都是一道鬼门关,跨过去了意味着可以在尘世里再浮沉一年,跨不过去就要被疾驰而去的春天永远遗忘在冻土里了。
鹤丸国永带上象征着蝶卵的白色圆石项链,提着笼子从花房里走出来。几位黑衣的太太先生正垂着头不说话。
“你家先生?”
其中一位太太拼命地抑制着哭声,极其虚弱地点了点头。
鹤丸瞥了她一眼。
“节哀。”
他带着一行人走进山中。不久前才下过雨,原始的森林里弥漫着草木特有的清新味道,以及枯草的腐味。鹤丸摇铃的声音非常轻,像是怕惊扰到什么正在沉睡的庞然大物。他打开笼子,一群绀色的蝴蝶翩跹而出,都留恋似的停留在鹤丸的肩膀和头发上轻轻扇动翅膀。
“鹤丸先生....这....”一个穿黑色西装的男人在后面恭敬而不解地询问,他由于太过害怕甚至深深地鞠了一躬。他之前也见过别的牧蝶师,但他们那些用作指路的蝴蝶在离开笼子之后都急匆匆地飞在最前面,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鹤丸用手抚弄着那些蝴蝶。
“没办法....这是他的小习惯....”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不知道是在回答还是在喃喃自语。男人恍恍惚惚地看着他。一开始见面时,这个青年给人留下的印象就只有不近人间烟火,冷清得不像是活人。但他刚才的动作和语气,又带着普通人的缱绻的温柔和怀念。男人退到队伍之中,不敢再多说话。
领头的蝴蝶落在鹤丸的指尖上,轻缓地晃动着翅膀。它仿佛终于想起来自己的工作,这才恋恋不舍地飞到空中,带领其它蝴蝶飞到队伍前方,耐心地领着路,仿佛一只看不见的手在牵着鹤丸慢慢前行。那些绀色的翅膀在林间的阳光下闪烁着暗金色的月纹,一直延伸到后翅末端的凤尾。这样华美而肃穆的景象使得鹤丸身后的人们也暂时忘记了悲伤,都纷纷伸着头观看,就连那位可怜的遗孀都忍不住从失去丈夫的悲痛中分心来欣赏这一美景。
不论是谁第一次见到的反应都是这样,鹤丸已经是见怪不怪了。
毕竟这是在有指路能力的蝴蝶之中最漂亮的。
一行人在蝶群的指引下停在了一棵古树旁。鹤丸又摇了几次铃铛,惹得树上沙沙地钻出好几只受惊的小鸟。树干粗得要好几个人才能围住,头顶的树冠遮天蔽日。
鹤丸国永把家属们留在了树荫外,自己走上前像和老朋友打招呼似的抚摸着树干。罪恶感和期待的心情一起涌上本应毫无杂念的心境,鹤丸闭上眼睛。万物仿佛都在他的脸侧与身旁飞快退散,最后只能隔着眼皮感受到微弱朦胧的冷光。
“鹤。”
鹤丸还没来得及睁开眼睛,就跌落在一个温柔的怀抱里。他干脆继续合着眼皮,任凭那只冰凉但舒服的手摩挲他的脸颊。湿冷柔软的嘴唇轻点在一只眼睛上,另一只眼睛则被拨弄着睫毛。
“三日月,我可以睁开眼睛了?”
他好像在和爱人说话似的,在白得有些病态的脸上浮现出满足而宠爱的笑意,这让他看上去与沉溺于爱情的普普通通的年轻人无异。感到手和嘴唇都从脸上撤离,鹤丸睁眼看着面前搂着自己的男人。依然是这样俊美的脸,带月痕的双眼里的宠溺与他自己的相比只多不少。——不,不是好像在和爱人说话,而是的确在和爱人说话。
他们相拥着站在水中,身上却并没有湿。鹤丸舍不得离开这个怀抱,三日月宗近也舍不得放开怀里的人。周围都晕染着蓝幽幽的或深或浅的光,但并不使人感到恐惧或者寒冷,而是充满了安详的实感和萌发的生机。两个人看着水面上漂浮着的两朵莲花,一朵是天蓝色的,一朵则是靛青色的,显得硕大而华贵典雅。
“最后一朵了。”
“我想春天应该已经要结束了?”
“嗯。”鹤丸仰头方便三日月把吻落在自己的额头上。“没有亲人来拜托牧蝶师安魂的那些可怜人的亡灵也已经全部安抚过了。这是最后一朵了...”
那朵天蓝色的小睡莲安静地浮在水上。
“冬春交接的时候这里还热热闹闹的开了许多。等到夏天和秋天也不会有那么多亡灵吧,毕竟大家都是勤奋的牧蝶师呀。”三日月的声音和四周的蓝色一样,虽然冷清但是含着点叹息,让鹤丸莫名的心安。“这样的话,可能这就是我今年最后一次和鹤见面了。”
鹤丸感到三日月的手托住了他的后脑勺,便顺从地张开嘴,让三日月能方便地把舌头伸入。轻微的啧声和水声扩散到空间中消失得无影无踪,无法抑制的红晕染上鹤丸的脸颊和眼角。他向来不喜欢把悲伤挂在脸上。
每一年,在工作最忙碌的时候,与三日月定下契约的蝴蝶指引着鹤丸去安抚亡灵,顺便和一年不见的爱人温存一段时间。工作结束了,蝴蝶也就暂时变回了普通的蝴蝶,无法指路或者打开空间的入口。
本来应该永远这样循环下去。
“不是最后一次。”鹤丸亲吻着三日月。
三日月立刻就明白了鹤丸的意思。
“鹤,你要想清楚。这是不被允许的。”
“我都已经和你在一起这么久了,难道这也是被允许的?”鹤丸笑起来。“明天见,三日月。”

********

“所以你的意思是?”
莺丸啜了一口玛格丽特。龙舌兰酒特有的香气带着杯沿的盐粒,使得他的舌根略微发麻。
鹤丸套了一件白色连帽衫,与牛仔裤和板鞋的搭配让他看上去就是个去酒吧和朋友聚会的大学生。
“想拜托你帮我转达源氏兄弟,暂时不要让那一朵天蓝色的莲花沉下去。”
鹤丸对着他双手合十郑重恳求。
“接到了委托却不安魂可是大忌啊....”
“我不是不安魂。”鹤丸点的酒和莺丸的一样。“只是打算等到明年春天,冬季封山结束的时候再安魂。”
“为了能一年都可以见到三日月宗近?”
莺丸还是温和的表情,说出来的话却是一针见血。
“鹤丸,你应该试着和别人打打交道。三日月宗近已经...”
“已经去世了。”鹤丸摆弄着杯口插着的柠檬片,似乎比起话的内容,柠檬片更能吸引他。
“莺丸,你这话是自己的经验?”
莺丸知道酒精已经差不多把鹤丸搞糊涂了,对他十分失礼的言语不做理会。
“不过你们两个也的确是...一个死了还不肯进入轮回,非要停留在人世;一个为了对方宁可破大忌。”
“吓到你了?”鹤丸饮完最后一滴酒液,笑容看上去轻松愉快,眼角带一点绯红,银白色的头发被昏黄的灯光染上一点点金色。在这片山野中现存的四位牧蝶师中年纪最小,实力却不容小觑。
“我知道了。会转达的。你自己多多注意。”

牧蝶师为了能保持平静自然的心境,很少去城市这类喧嚣的地方。上一次鹤丸去酒吧还是和三日月一起,在春天结束,也就是一年中工作最忙的时期基本告一段落的时候。鹤丸叫了出租回去,司机显然被他大半夜一身白张口就是去山区吓得几乎弃车就逃,一路上战战兢兢不敢说话。
刚下了车,就看到一群蝴蝶从家门口拥上来。它们簇拥着鹤丸回到这间简易的石头屋子,在他洗完澡躺进被窝之后纷纷落在他枕边,绀色的翅膀好像三日月卧在他身旁时散落的发丝。鹤丸知道这是三日月现在还想着能迎接自己回来,陪自己睡觉呢——一般契约需要的灵魂太过微弱,对蝴蝶来说并不能构成什么影响,但三日月硬是同化了它们的思维。

“你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那天鹤丸国永正在忙着抓独角仙,突然从树里面传出一个温和而没有感情起伏的声音。十几岁的鹤丸大吃一惊,从树上摔下来。
“哇疼疼疼....你是不是树精?吓到我可是很了不起的!作为惊吓的报酬我就帮你吧!”鹤丸一边揉着摔疼的部位一边对着树干大喊大叫,场面从第三者的角度来看极其搞笑。
“哈哈哈,声音放小一点也没关系,我听得见。”
“你有没有看见许多深蓝色的蝴蝶?”
鹤丸抬头到处张望,看见树干的另一侧果然停了好多。他撇撇嘴,还是更想要刚才差一点就能得手的大独角仙。
“看到了。”
“站到树干面前——然后闭上眼睛,把所有力气都用在耳朵上,想象脑子里什么东西也没有....”
鹤丸一边在心里吐槽干嘛搞得这么神神叨叨,一边拼命地想要达成这些奇怪的要求。他原以为会很困难,没想到仅一瞬间,好像什么开关被突然打开了似的,可以感到身边的一切突然间全部运动了起来,回转着飞速从身边飞过,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掉进了一个很深的洞里。
“好了,可以张开眼睛了。”
原先从树干里传来的声音近在咫尺,明明是年轻人的嗓音,腔调却和老人家没什么区别。鹤丸偷偷地睁开一只眼睛打算看看情况,却被面前的景象震撼得无法动弹——
幽蓝色的空间与脚下的水面无限延伸向远处的黑暗。水上浮着几朵莲花,也是蓝盈盈的,但颜色都各有不同。一个长得非常好看的男人站在水中,眼睛里若隐若现地卧着弯弯新月。一切看上去都很安详,没有半点诡异感。
“哦呀,没想到还是个少年。”男人弯下身子平视着鹤丸,脸上的笑和他的声音一样温和而不带感情。
“吓到了吗?”
“对你而言惊吓是很重要的东西吗?”
鹤丸从来没想到会有人这么问他。那些比他年纪小的孩子在受到鹤丸的惊吓之后都会哭着跑开,年纪比他大的则是一脸奇怪地看着他或者漫不经心地敷衍。第一次有人这么问,鹤丸决定好好给一个答复。
“没错。如果没有惊吓的话,活着不就太没意思了吗。”
三日月愣了一下,哈哈地笑起来,是真的很开心的笑。
“我的确被吓到了。三日月宗近。请多指教。”
“我是鹤丸国永!请多指教!”
三日月听到这个名字,眼神不自觉地暗了暗。他抓住鹤丸的手,问他:
“鹤丸对外面的世界有什么特别留恋的东西吗?”
“特别留恋的?”
“就是特别想要,特别喜欢。”
“有啊!这棵树上有只很大的独角仙,都怪你刚刚把我弄进来,不然我早就抓到了。不过这里到底是哪里...要怎么出去啊?”
“那就想着它,想象你抓到时的场景——是不是会特别特别开心?”
鹤丸愣愣地点点头。
“这么做的话我们就会出去了。”
“真的?”
“你试一试。”
鹤丸真的就这么想了。他想到自己爬在树上屏住呼吸,然后飞快地伸手一捏,独角仙四仰八叉地在他手指之间挣扎。然后拿到家里去给那些大人们看,大家一定都会很在意他了.....
他低着头想啊想啊,直到被三日月轻轻摇了摇肩膀,才迷迷糊糊地睁眼,发现已经回到了那棵古树脚下。
“哇啊超厉害!!!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这些都是鹤丸的功劳啊。”
面前的少年眼睛瞪得圆溜溜的,脸上还带着泥。
鹤丸国永,这个名字是这一带的牧蝶师多多少少都有所耳闻的。
牧蝶师大族之一五条家的独子,却没有办法捉到哪怕一只可以定契约的蝴蝶。没有蝴蝶的指引,就是有再强的能力也无法成为牧蝶师。五条的当家五条国永为此愁得头发白了一大把,鹤丸也就成为了一个尴尬的笑话。五条家依然把他当嫡出的长子,但却再也不让他接触到这个职业的一星半点。
但是借着三日月的蝴蝶,从来没有得到过指点,甚至连牧蝶师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的鹤丸仅凭着三言两语就能进入空间,还能带着三日月出来——从这一点本身就可以证明他优秀的天赋和血统。
三日月隔天偷偷去了五条家,看见鹤丸正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春末夏初的风把他银白色的头发吹散,脑后略长的发丝在空中飞舞,好像蝴蝶的凤尾。苍白的脸上毫无表情,金色的眼瞳不知道在看着哪里。
三日月犹豫了一下,还是放轻脚步走了过去。
“哇———!”鹤丸突然弹起来大叫,狡黠的笑容与其说是不让人讨厌倒不如说有点可爱。
“我被吓到了。”三日月非常配合。
“三日月来干嘛呢?”鹤丸看上去非常高兴,好想和三日月已经是认识了好多年的老朋友。
“我来问问鹤丸愿不愿意和我一起走。文化学习方面我会教你——你现在已经国中了吧?——而且我也可以教鹤丸怎么样像昨天那样,也就是怎么当一个牧蝶师。”
没想到鹤丸却有些不安地绞着手,突然放轻声音说:
“三日月不是来找爸爸的?”
三日月摇摇头:“就找你。”
鹤丸笑起来,样子真的很好看。他突然有点遗憾地和三日月解释:
“我捉不到蝴蝶。”
“嗯?”
“我捉不到蝴蝶。家里有佣人这么和我说的,可是我明明很会抓蝴蝶啊,不止是蝴蝶,独角仙我也会抓!比如昨天那只——他们说捉不到蝴蝶就不能当牧蝶师了。是偷偷背着我说的,但是我听到了。但是牧蝶师到底是什么....所有人都不肯回答我。”
“所以我会让你失望的,三日月。”
三日月沉默了一会儿,依然非常温和地问他:
“你昨天抓到的独角仙给他们看了吗?”

那天晚上三日月抱着鹤丸回了自己家,鹤丸一路上都在使劲不让眼泪掉出来。五条家当晚也收到了长子失踪的通报。
“似乎是被一个二十多岁的牧蝶师带走了。”
五条国永一言不发地听着。二十多岁,那也就是成为牧蝶师才五六年。他看着夫人日渐涨大的腹部,咬着牙到底没有下找人的命令。

“三日月为什么那一天会呆在树里面要我帮忙呢?是出不来了吗?”
“是啊。”
“那为什么会出不来?”
“这个等鹤丸成年了再告诉你吧。”

在花房里抚弄着蝴蝶的三日月宗近,突然一瞬间出现在了悬崖边上。昏暗的天空随时要落下倾盆大雨,那些蝴蝶艰难地飞在空中。鹤丸跟在后面,风把他的头发吹得乱成一团。
“今天不能进山!”他冲着后面那群亲属第一百次这么喊。
也是第一百次被驳回。
突然走在前面的三日月身子一低,从悬崖边趔趄着坠落下去。鹤丸慌忙上前要拉住他,然而最终连手指都没有碰到。三日月不断地坠落下去,坠落下去,变成一个小点,再也看不见了。
三日月掉下去的时候一点声音都没有,鹤丸也一点声音也没有。他既没有歇斯底里地喊三日月,也没有哭,只是在悬崖上蹲了一会儿,接着让那些蝴蝶回到笼子里,撇下身后傻了眼的人群独自一人回去了。
“牧蝶师!我家老头子的安魂你还没做!”
有人在后面喊他。
“我们可是得付钱的!”
鹤丸转头看了他们一眼。黑压压的礼服和西装。人在经历极度的感情时反而会很冷静。鹤丸以前听三日月说过蝴蝶永远无法指引别人找到与其签订契约的人的灵魂。他心想我的三日月的安魂谁给他做呢?你们吗?
“不要钱了。”
他说。

鹤丸醒了。
代替早安吻的是明媚的阳光。卧房的设计是鹤丸亲自做的,床正对的那一面墙被他改造成了由几扇玻璃窗组合成的带有弧度的透光墙。三日月也很喜欢,因为早上能看到阳光,晚上睡觉的时候如果是夏天可以看到萤火,冬天还能看到无遮挡的雪景。森林里很少有人出没,这样的一面墙并不能泄露什么隐私。
外面的草地上点缀着蓝色的矢车菊和紫色的桔梗,蒲公英黄色的花已经全都变成了毛茸茸的球。秋天很快就要过去,一旦到了冬天,就要封山了。春末留下的那朵天蓝色睡莲已经长得大了一小圈,颜色也深了几分。鹤丸几乎只要条件允许,就天天去和三日月呆上一整天。每天的时光不再无聊——孤单不孤单倒是说不清,这座小屋子里留下的回忆太多。书是三日月选的,板凳是鹤丸做的。两个人烹饪技术都很一般,只能拌点沙拉炖个汤下点面煮个粥。衣柜里还挂着三日月去安魂时穿的衣服以及戴的蝴蝶卵状项链。他们在家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接过吻。好像三日月只是出了个远门,只要等一等他就会回来。但是端着板凳坐在门口,可以等来小鸟小松鼠和自家的蝴蝶,但的确不再能等到一个有着带月痕的眼睛的男人了。
鹤丸拎着一笼子蝴蝶出门。他跟着蝴蝶的指引走,穿过草丛和树林,枯黄的落叶在他脚下咔嚓作响。
“牧蝶师要能听懂大自然的声音。”三日月当时这么教他。“要离开城市,离开那些浮躁的地方。一开始会觉得很孤单,很寂静,但是慢慢的就能听到小鸟在远处的叫声,风吹过草地的沙沙声,河水结冰的微响。”
“再然后,你会听到山的声音。它告诉你什么时候可以进山,什么时候不宜进山。你会听到树的声音,从而判断它是否健康。老树是空间的通道。”
“但是如果达到这样的水平,就很难再融入社会了。从来没有建立在原始森林的城市,对吗?牧蝶师需要忍耐永恒的孤独和安静。”
鹤丸咀嚼着一口一口的孤独然后将其吞下,习惯了它的滋味是因为还有一个人与他共享。现在这个人没了,但又还在。
他和昨天,前天,一个月前,春末到现在的每一天一样,进入了树里。三日月依然在那里等他。
“看来必须得安魂了。”
鹤丸蹲下来查看那朵莲花。它已经有些枯萎的模样了。
“反正也快到冬天了吧?明年开春还能再见。再不安魂的话,这个人就永远进不了轮回了。”
“今天的话题意外的严肃啊。”鹤丸笑着看他。
“哈哈哈,的确。”三日月也笑眯眯的。那种公式的笑容他从来没对着鹤丸使用过。“凭借鹤的能力完全可以。倒不如说自从鹤学会了怎么当牧蝶师之后,我就基本再也没有亲自安魂过呢。鹤实在是太厉害了。”
鹤丸有点自豪地挑挑眉,蹲下来对着莲花念咒。那些咒书他都已经烂熟于心,随口来一段简直和吃饭睡觉呼吸一样轻松。略有枯萎的莲花缓缓合上花瓣,慢慢沉入了水底。
他长吁了一口气,由着三日月环住腰。三日月猫着腰把头搁在他的肩上,那一簇略长的头发惹得鹤丸有点发痒地笑着。

那天因为鹤丸十八岁生日,三日月去城里买了寿司拼盘回来。在没有电气供应的小屋里,蜡烛闪着温暖的光。
“所以三日月,可以告诉我你当时为什么困在树里的空间内出不来了吗?” 鹤丸把这个问题又问了一遍。他知道这一次三日月一定会回答。
三日月正在咀嚼一块三文鱼寿司。他从从容容地咽下嘴里的东西,看着鹤丸仿佛融金一样的眼睛在烛火下映射着橘色和金色的光彩。
“你还记得我当时问了你什么?”
“有没有什么特别留恋的东西。”
“是。”三日月用湿布擦干净手指。“我十八岁还没到就当上牧蝶师了。每年春天忙碌一下,后面就一直守在森林里。这样的生活已经孤单到没什么可留恋的。”
“所以当我要离开那个空间的时候,怎么也想不到有什么留恋的东西。我走不了了。”
“然后我感受到外面有人过来了,还是个能力特别强的牧蝶师。我突然觉得再回去生活一段时间也不差——一边是一个人的生活,一边是无限的而又未知的轮回,我选择前者。这之后的也就是你所知道的了。”
鹤丸笑得差点被呛到:
“我那个时候还是个国中生啊,而且家里一点能力也没教,完全不能算牧蝶师。”
“哈哈哈哈,的确是的。但是我就是这么感觉到了。”
“那么,”鹤丸顺了顺气,“你为什么一定要等我成年了才肯告诉我这个?”
“我的话还没说完。”三日月站起来,温柔爱护地伸手抚摸着鹤丸的脸颊。这个动作让鹤丸感觉自己的心跳简直一瞬间完全地错乱,它更像是发生在恋人之间而非师徒或者养父子之间。
但并不讨厌,甚至有点希望能一直这样下去。
“鹤的确是我平淡孤独到没有留恋的生活中的一个惊吓,或者说,惊喜。从带回了鹤之后每次我离开空间想的都是鹤。因为鹤还在外面等我,所以我必须回去。我唯一留恋的只有鹤了。过去鹤还小,不适合判断。现在鹤成年了,鹤还愿意...这样继续和我住在一起吗?”
回答他的是一个猝不及防的吻,三日月第一次真真切切的被吓到。这个吻毫无章法,生硬地蹭过嘴唇然后分开,但是已经能说明一切。鹤丸眼中的满月倒映在他的眼里,把那一弯月牙补全。
“老头子,你前面絮絮叨叨那么多,”鹤丸搂着他的脖子,苍白的脸因为红晕而透露出健康。“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还能不答应吗?”
三日月紧紧地收住怀抱,这让鹤丸有些喘不过气。抚摸的区域不再局限于后背,而是一路扩展到了鹤丸瘦劲纤细的腰和臀部。烛火安静地摇曳,滴下一串烛泪。房间里充斥着屋外的风声,草地和树林的沙沙声,偶尔一两声鸟的叫声,金铃子的低鸣,以及两个人接吻的水声与越发急促粗重的喘息。

鹤丸用手指撩开三日月的那簇头发。这个怀抱让他回忆到了第一次告白的场景。一切都没有改变,除了他的三日月已经变成了冷冰冰的三日月。
水面上孤零零地飘着那朵硕大的莲花,那是三日月的。其它的牧蝶师也曾经试过安魂,但无一成功——三日月还眷恋着他的鹤,还舍不得走。
“三日月。”
鹤丸拉住他的手。三日月的手比他的大一点,手指修长有力,冰冷但柔软。
“鹤愿不愿意和我一起走?”
鹤丸凑上去贴住他的嘴唇。满月和残月的眼睛里都溢着满足和喜悦。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还能不答应吗?”

十几年前三日月带着年幼的鹤丸偷偷离开了五条家,也把他带进了自己的生活,从此再也没有放手。
鹤丸也思考过这个问题。当三日月去世之后,到底是什么让他还留恋着。可能是小屋里残留的回忆,也可能是“回去的话,明年春天还能见到三日月”的意识。永远在与亡灵和死者家属打交道的牧蝶师对痛苦早就麻木,然而这层用来抵御痛苦的坚韧外壳里包裹着的却是一天一天渐渐流失的心。像昆虫一样过着四季的轮回,活着只是为了活着。过去短暂的冬天对于现在的鹤丸而言已经太长了,而他的三日月就在眼前。

树里的空间悄无一人,水面上缓缓地浮起一个新的花苞。它紧挨着那朵靛青色的莲花绽放开来,雪白的花瓣中间簇拥着金色的花蕊。明明水面毫无波澜,但两朵花却慢慢地飘向了漆黑的深处,最后再也看不见了。





玛格丽特酒:据说是为了纪念已故恋人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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